◎馨香一瓣

　　岳述君

　　炎炎夏季，家里人坐在小吃店吹着空调，慢慢品味一份冰冻后的凉糕，在当下已经是司空见惯。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家人能吃上一次自己做的消暑凉糕，那可算是一种奢侈。在晚辈们的印象里，祖母对凉糕的钟情正是源于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

　　祖父过世得早，寡居的祖母一直含辛茹苦带着三个儿女，后来小儿子在生活困难年代又先离祖母而去，乡下的日子没过多久，祖母便搬来父亲安家的小镇上生活，同时帮忙带一带年幼的孙儿孙女。

　　每到酷暑难熬的夏季，祖母总是会忙前忙后早早地张罗着，为家里人做一次凉糕吃。先是娴熟地把米淘好浸泡在缸钵里，独自去别人家的菜地里选择没有被虫蚕食过的丝瓜叶，准备用其汁水点缀凉糕色彩，然后叫上我和妹妹两个“壮劳力”，由祖母亲自添磨，将浸泡好的米推成细细的米浆，连同丝瓜叶汁和少量草木灰水倒入锅里一起熬煮，直到米浆形成绿色固态状，再舀入木盆里，反复用冷水冰凉，促其鲜嫩绵扎，接着，从储藏罐里拿出少量块状红糖，用开水将其稀释后待用。

　　我们家姊妹多，看到家里做好的凉糕一个个如馋嘴的猫，争闹着要尝一尝“鲜”。为了安抚年纪小的弟妹，祖母或是用筷子沾一点糖水哄哄他们，或是挑选一些凉糕的边角堵堵他们的嘴。

　　等到晚上大大小小一家六七口人坐在街面的檐坎上望着星星看着月亮纳凉时，祖母才会为家人端上已被冷却、且散发出清香味的凉糕，淋上红糖水，在一旁守望着儿孙们狼吞虎咽般地吃着自己做的凉糕，不时还要提醒“慢慢吃，不要噎着了”！那个感人的画面，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十分温馨。

　　家里人吃过了，祖母这才慢慢的享受剩余的部分，即使很少，祖母都吃得津津有味。

　　以后的许多年里，每到夏季最热的时候，祖母都会如法炮制一回，让全家人饱口福，消暑热，凝亲情。

　　后来祖母岁数大了，再也做不动了。嫁过门的孙媳妇知道祖母对凉糕有一种不舍的情结，每年夏天只要是回到家里，都会特意去凉糕店里给祖母买回一份满足她的心理。每每这个时候，祖母会情不自禁发出一些感叹，现在做的凉糕越来越吃不出凉糕的原本味道。其实，祖母在说这个话时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是自己亲力亲为，凉糕再好也感受不到往日其乐融融的那份亲情所在。

　　祖母离开我们已经快30年了，如今的炎炎夏日里，再也吃不到老人家亲手做的消暑凉糕，再也见不到她守候在晚辈们身旁看着分享她的劳动果实时挂在脸上的笑容……